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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忘年交
2024-06-26 10:19:00  来源:检察日报

  今年4月底,根据院里安排,我被选派到甘肃省渭源县上湾镇尖山村开展驻村帮扶工作。不知不觉间,已与尖山村结缘两个月。

  尖山村人多,分布零散,记得第一次跟着第一书记到农户家里作调查摸底,整整一天走访了20多家农户,翻了两座山头,走了3万多步,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村级工作的不易。两个月的时间里我跟随村里的干部陆续走遍了全村15个村民小组,和村民打交道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不少有趣的故事,结识了不少“忘年交”朋友。

  1.

  第一次到尖山村,面对陌生的环境、艰苦的条件和一张张陌生的脸庞,我心里五味杂陈,环顾四周巍峨的大山,不禁多了几分茫然。

  刚来的几天,我迎来了驻村生活第一个挑战——架火炉。来之前我凭主观想象,觉得别人能做到的事我也能,生个火还能有写起诉书难吗?直到我夹着煤炭看着燃起的小火苗一次又一次熄灭的时候,真的手足无措,体会到了“再而衰,三而竭”的无奈。

  接下来的几天,我依然执拗地尝试生火,然而失败继续失败,找原因问技巧还是失败,如此循环往复……

  李大姐的出现,仿佛是我初来乍到适应全新生活中的一道光。在她的指导和帮助下,我学会了驻村生活第一要技——架火和做饭。

  李大姐,年近五十,是我们住在村委会的邻居,也是一组组长,更是留守在村少有的“年轻人”。

  或许是李大姐看到了我的窘迫,也不戳破我强掩的尴尬,二话不说,撸起袖子,撕了一张我从单位带来的没用的报纸,从家里拿来一把细碎的小木柴,只见她用打火机点燃报纸,扔进火炉后放入木柴,等到木柴燃起来又轻轻放入小块的煤炭,不一会儿的工夫火炉生了起来。我也在纳闷儿,用的是同样的方法和步骤,为什么李大姐生个火如此容易,而我却是这么费劲?

  之后几天,在李大姐帮助下,我终于成功点燃了我“人生的第一炉火”。看着火炉里跳动闪烁的火焰,那一刻,我觉得它比绚烂的烟花还要美,觉得原来幸福是如此的踏实而简单。

  解决了架火的问题,迎来了吃饭的难题。

  村里距离镇上远,吃饭不方便,不太会做饭的我总是犯难,在刚来的一个月里,中饭总是用方便食品胡乱凑合。李大姐看破也不说破,总是热情邀请我到她家里去吃饭:“就是添双筷子的事情,只要你不嫌弃就经常来,孩子们特喜欢你。”

  久而久之,我自己也学会了做饭,但偶尔还会去李大姐家里蹭饭。有时候村委会门口的大爷大妈看我们驻村工作队自己做饭,总会拿自家地里种的土豆、白菜送给我们,却还怕我们嫌弃,淳朴的乡亲们总是在点点滴滴中感动着我。

  慢慢地,在和像李大姐这样朴实亲切的乡亲打交道的过程中,谁家的孩子在哪里上学、谁家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等等,这些具体琐碎的事项,我渐渐能做到胸中有数。相比刚来时的迷茫,我有了更深的感触,也有了获得感和归属感。

  2.

  老张是我联系的帮扶户,56岁的朴实汉子,儿女常年在外打工,他和老伴在家照看孙子,还种了十几亩地,养了4头羊2头猪。在他们的辛勤劳作下,家里慢慢有了余粮,吃穿也不用愁。

  老张是个性子硬脾气也硬的人。据说去年夏天,他到山上的地里打农药累了一天,回来拿弯刀砍柴做饭,失手一刀砍到腿肚子上,鲜血直流。他硬是没有到医院包扎,上了些消炎药和碘伏,撕了自家门帘的一块长布缠了起来,坚持半个月伤口愈合了。当我看到那条四五公分长的伤疤时,浑身起了鸡皮疙瘩,他却像一点没事,嘴角还扬起微微的笑。

  今年初,老张是享受易地搬迁集中安置政策户,按照政策旧宅要腾退,复垦必须到位。我和其他村干部上门做思想工作,但他不想离开老宅子,一是把家中千斤余粮搬到新家确实比较困难,二是集中安置点不能养羊养猪。我动员他把余粮卖一部分,他说不能卖,以前过穷日子过怕了,“家有余粮,心中不慌”。一次次上门一次次做思想工作,看到左邻右舍都陆陆续续搬离,只有他一家还待在不通路的半山腰上,终于答应腾退。

  搬离老宅子的那天,老张喝了几盅酒有些伤感,若有所思地跟我说:“小姑娘,你人不错,工作也做得到位,我知道住进新的房子舒服方便得多,可让我拆掉住了好几十年的老房子,有感情哩,我心里就是难受呐。”

  我说:“树挪死,人挪活。老张你是个勤快人,住到新宅子,可能种不了那么多地,但是我们工作队可以联系你到咱们的村民合作社务工,收入肯定会比种地养羊养猪还高啊。”

  他看着我,郑重地点下了头。

  3.

  老王今年55岁,是个有故事的人。

  我听说,年轻时候老王的日子过得蛮不错的,常年在外打工,手头有一些余钱。外出打工的时候,娶了个媳妇,后来回到老家准备安心过日子,可是过了几年媳妇偷偷跑了,家里就只剩下他和年迈的老娘。媳妇跑了之后老王就再也不外出打工了,种着几亩地,侍奉着八十来岁的老娘过日子。

  第一次见到老王是乍暖还寒的时候,天空飘着零星的雪花。我和驻村队员一起入户,看到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门口坐着,随即到家里看了看,发现取暖用的柴火、米面都不多了。问询得知这就是老王的娘,老王住进了安置房,老太太眼睛不太好,住楼房不方便、不习惯,就继续住在老屋里。

  我们返回村委会的路上再次路过老王家,发现老王回来了,于是又进去坐了一会儿。我们试着劝说老王把老娘也接到新房去住,老王坚持说老娘眼睛不好,上下楼不方便。我们又尝试着劝他经常回来看看老娘,多备些柴火、米面油,没想到老王听也不听,屁股一拍,大步走出大门,骑着他的摩托车一溜烟无影无踪……

  我和几个队员只好作罢,感叹道:“好犟的老王啊,牛都拉不回来。”

  后来每次路过老王家,我都要进去坐坐、看看,可是遇到他的次数少,老太太一个人在家的次数居多。为老太太的赡养问题,我们多次找老王的兄弟姐妹,也请派出所、法庭、司法所等单位进行联合调解。可在调解过程中,老王一激动就开始不讲道理,有理没理地胡说一气,让调解的人大眼瞪小眼。

  后来几次三番上门做工作,终于达成协议,由老王的两位姐姐每月出赡养费,老王的哥哥一家照顾老太太的日常生活,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。

  在尖山村的日子里,少了城市的喧嚣,多了乡村的宁静。初来的新鲜感早已褪去,也让我在这里遇见了另一个全新的自己。在驻村的工作和生活中,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跟和我父辈年龄差不多的人打交道,他们像长辈一样善待我、包容我,让我倍感温暖。

  (作者单位:甘肃省渭源县人民检察院)

  编辑:刘文林